20世纪初西方现代艺术之旅——博格鲁恩与保罗·克利收藏（下）
大都会博物馆布劳耶分馆距离大都会主馆不远。从大都会主馆步行过去，一路上中央公园内湖水清漾，景色宜人。这次专程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特展“幽默与幻想：博格鲁恩的保罗·克利收藏”。展出的70件展品都来自于博格鲁恩家族的捐赠。
保罗.克利
1984年，海因兹·博格鲁恩和他的家庭将90件保罗·克利的作品捐赠给大都会博物馆，一夜之间，大都会就变成了研究这位德国现代艺术大师的重要中心。这批作品涵盖了艺术家一生各个阶段的创作。最早的作品是1893年，克利13岁时的伯尔尼铅笔素描。最晚的一幅是他去世那一年的水粉画。
保罗·克利13岁时的素描装在一个棕色的小木画框里。那个时候，这位小小少年还在精修他的小提琴，在绘画和音乐之间漫游和寻找。五年以后，成长的少年到慕尼黑正式学习绘画。1911年，他加入了由瓦西里·康定斯基和弗兰兹·马克创立的德国抽象主义团体——青骑士社，并与他们成为终身的朋友。自此，保罗·克利在深受漫画和象征主义绘画、立体主义以及罗伯特·德劳内的彩色平面抽象手法的影响的同时，以自己特立独行的态度进行着多种风格、手法和材料的艺术实践。
1914年，克利去到突尼斯的经历是他艺术生涯甚至生命的转折点。北非纯净的阳光唤醒了他对色彩的独特感觉。在这期间，克利把颜色从其固有物体的物理特性中脱离出来，独立运用于自己的绘画中，这促使他在走向抽象主义的道路上跨出了关键性的一步。这一年的4月14日，克利去到地中海的一个小镇哈马迈特，从而创作了《哈马迈特的清真寺》。这幅水彩作品是如此柔软，它同时包含了再现与非再现的元素。画的上半部分表现了清真寺被两座塔和花园围绕，下半部分是半透明的粉色几何方块的构成，似乎还有鲜花、绿树和青草隐含其间。画面色调清新浪漫，线条曲直节奏明快，流露出轻快的童真气息。自此以后，克利再也没有回到纯粹描绘自然的绘画中。而他在这一次游历中的艺术感受，一直影响着他一生的创作。在1919年的《庙宇花园》中就清晰地看到突尼斯的回响。他的艺术世界全部来源于他的梦幻、想象以及童话、传说，呈现着现实生活与自然世界所不能够彰显的奇思妙想。
1920年，瓦尔特·格罗皮乌斯邀请克利到包豪斯任教。克利近一万件作品中有一半是在包豪斯任教期间创作的，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丰富。创作于1929年的《古代大墓地》是克利到埃及吉萨金字塔旅行后创作的。作品中三角形金字塔象征性的意味超越了这些神秘石头本身的魅力。金字塔由富于节奏的不同色彩和不同宽度的横条构成，挂毯式的美感连接着人类的悲壮历史，同时，也教示了色彩分级的应用。而后，保罗·克利开始在杜塞尔多夫美术学院任教。在这个城市，他感觉轻松了很多。首先反映在他的画作上采用了点彩派的画法，一种松散的马赛克风格。在《净化》中，由于这些色点非常细小，形成了如同前面有透明的屏幕一般的效果，而背景隐隐显露。克利把背景分成淡黄和灰色的区域，然后画上棕色的几何图形和绿色的新月。就像夜晚有雾的天空，正在渐渐晴朗，夜色澄明。
当1933年纳粹宣布他的作品为“堕落的艺术”后，保罗·克利被迫离开德国回到了伯尔尼。个人生活的痛苦和欧洲日益严峻的政治形势，反映在他后期作品的暗沉基调中。线条粗黑、形状宽泛、色彩也更加简约。《天使申请者》中的天使申请人是令人疑惑的，就像是牛头犬和万圣节面具结合的产物，将永远不能去到天堂。1939年，克利创作了29幅天使的作品，而他早期很少以此题材作画。也许是承受着重病缠身的痛苦，他感觉自己游荡在死亡的边界，他的天使绝不是美丽纯洁长着双翅的波提切利或者拉斐尔的天使，反而像是野兽和人类的乖僻和妄诞的杂交，是“黑色幽默”的天使，表达了克利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对时政的心情和对死亡的态度。在这个作品中，克利用水粉覆盖住报纸，然后在上面用铅笔画出廓线，再用白色的水粉颜料薄薄洗出廓线内的形状，闪着一种鬼怪的微光，荒诞、孱弱、丑陋、残缺、匮乏和可笑。
1940年，保罗·克利在伯尔尼去世。而在同一年，海因兹·博格鲁恩收藏了他的第一幅作品。历史和生命的际遇使得这位艺术家和他最重要的收藏家从未谋面，但也同样是历史和生命的际遇让他们终于交汇。德国纳粹的统治让他们几乎同时背井离乡，对德国文化的热爱是他们共同的群体记忆。在《霍夫曼的传说》中，我们可以听见这种记忆之声的交流。克利很喜欢德国诗人和作家霍夫曼的作品“幽灵霍夫曼”。霍夫曼传说来源于著名的抒情诗——《金色罐子》，这是一个发生在德累斯顿的幻想和现实生活转换的神奇故事。故事讲述了一个单纯憨傻的年轻人安瑟伦和他进入的诗中天堂亚特兰蒂斯。所有的民族文化的符号在这里都充满了孩子般的天真、温情以及神秘。
2007年，海因兹·博格鲁恩在法国去世，依他的遗愿，葬在柏林。海因兹·博格鲁恩一直积极致力于将他的收藏展示给公众，同时也以自己的收藏来关注和推动现代艺术的发展。他曾这样评价他的画廊：“我就是我画廊最好的客户”。他捐赠过众多收藏品给不同的艺术机构，而在他所有的捐赠中，保罗·克利的作品是最多的。除了1984年捐赠给大都会的90件外，1996年，他还捐赠了13件保罗·克利的作品给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正如他的大儿子约翰·博格鲁恩所说：“父亲非常热爱克利的艺术，他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克利的作品。”父亲去世后，约翰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两幅保罗·克利的水彩作品。他自己保存了一幅，另一幅传给了他的儿子。这个家庭和这个艺术家的故事将随着那绵延的文化血脉继续流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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